远去的那一抹绯红不是春天风雨里消逝的片片花朵,它是我曾经的一名初中语文老师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红红的脸庞。
三十八年前,我刚好十一岁,升入老家一所初中。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稚气未脱,鼻涕邋遢,与人说话又期期艾艾,常常招人厌烦,受人欺负,这就是那时刚升入初中我的遭遇。
初中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上课前,差不多是五十个小混混在自己的座位上肆无忌惮地打闹,教室里乱得像一锅粥。那时,我因为年龄小,个头矮,正被班里其他同学在教室后面推搡过来推搡过去,一脸委屈的泪水。直到上课预备铃敲响,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才算变得安静,我也得以,能够回到座位。在座位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可想想自己刚才被人欺负,就又趴在桌子上,情难自已,泪如泉涌。老师看见了,径直走到我身边,瞧着我那狼狈的样子,她用那温柔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我的头,轻轻告诉我,好了,别哭了,我们要上课了。
班主任是一个女老师。记忆中,她那时个头不高,二十来岁,齐耳短发,眼睛不大。印象中,她很漂亮,红润润的脸庞闪烁着青春的光芒。后来,听班里同学议论,她是来自三十里外集镇上的一名代课教师。高中刚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托人把她安排到我们学校来代课。
等我师范毕业当上教师才知道,那时学校老师也分三六九等。有身份、地位高的是公办教师,这些老师吃商品粮,哪怕他们的
课上得不好,在学校也受人尊重;其次是民办教师,他们大都是在学校带过几届学生,有点资历,不吃商品粮,但一年能领到十二个月的工资;再其次,就是像班主任那样的临时代课教师,他们在学校里地位最低,工作量大,一年却只领十个月的工资。更让人忍受不了的是,这样的一份工作,也常常朝不保夕。那些老教师说,代课教师就是学校领导脚面子上支的锅,想什么时候踢就什么时候踢了。
班主任的名字叫朱先玉。现在回忆起来,对她的印象虽不是太完整,但我一辈子都会认为,在教过我的老师中间,她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一个好老师。那时,就是她,一直引导着我战胜自卑,树立自信,快乐地完成学业。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刚兴起,农村人还很穷。我家因为劳动力少,家底薄,就更穷。那时的穷,现在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我直到初中毕业参加预选,考个全区第二的好名次,父母才下狠心给我做一件白的确良新褂子。
现在,你可以想象,一个农村孩子,整天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鼻涕邋遢,谁会情愿亲近呢?那时的我,人虽小,内心的孤独和自卑感却因此与日俱深。
因为替换衣服少,遇上阴天下雨,从家里赶到学校,常常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别说冬天,就是春秋天,湿淋淋的衣服贴着身子,人身体也拔凉拔凉的,坐在教室里冷得直打哆嗦。那时,我家里穷得是连买一把伞的钱都挤不出来,自己甚至会下意识地羡
慕别人能打一把伞上学。
一次下雨,我一身湿衣服在座位上正打冷颤,正巧被朱老师看见。她把我叫到办公室,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干净的旧衣服,喊我穿上。起初,我不肯,以为是女式装,但仔细看了,才发觉不是,她递给我的衣服竟是一件十一二岁的男装。她真是一个有心人,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我又不是一个看上去能有出息的孩子,怎么承受得起老师的如此关心呢?
换掉湿衣服,朱老师又给我倒了一茶缸热茶,端给我喝。那情形,我至今难以忘怀。之前,我在家都是用饭碗喝茶,那次是我平生第一回用崭新的白瓷茶缸喝。瞧着那干净的茶缸,想到自己的穷,我不敢接她端过来的茶缸,怕自己的鼻涕脏了那开着牡丹花的茶缸。她一再劝我,抓紧喝吧,暖暖身子,我们马上要上课了。
回想起来,那时朱老师对我的恩惠很多。那时,因为遇到了朱老师,自己的生活世界不再灰暗、冷漠、自卑;因为遇到了朱老师,感觉自己就像河底深处的一块丑石,日夜享受着这清澈的溪水的抚摸。可今天想起她,我内心常常惴惴不安,觉得对不起她的培养。听说早已不当老师了,也不知她如今生活怎样。
朱老师估计现在已过了耳顺之年,红颜也早消失远去;但我想,像她那样的好老师,即使离开讲台,离开学校,离开她深爱的学生,她内心那爱的火焰也一定不会熄灭,一定会一直会伴随她的生命在燃烧。
绯红远去,朱老师,你现在还好吗?
作者:卢先社;作者单位:安徽亳州职业技术学院; 邮编:236800;通讯地址:安徽亳州市药都路16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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