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与《长恨歌》

一、 背景介绍

扬玉环本是蜀州司户杨玄琰的女儿，随叔父杨玄瑰入长安。及笄， 嫁与玄宗之子寿王李瑁为妃。后为明皇看中，欲占为己有，但又碍于名分，于是，让她出宫作女道士，改名太真，然后再迎归宫中。李隆基早先励精图治，后逐渐松弛。得杨后，更是沉湎酒色，荒废朝政。杨妃则得宠专房，“声焰震天下”，满门亲属，也跟着沾光，堂兄国忠位居宰相，众姐妹也都有封号。如《长恨歌》所说“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天宝后期，朝廷内本就矛盾重重，而李隆基对杨家的偏爱，更促 进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天宝十四载，安禄山打着讨伐杨氏，以清君侧的幌子，发动了叛乱。李隆基偕杨妃等逃出长安，西行四川，至陕西马嵬驿，扈从禁军发难，求诛杨氏兄妹以谢天下。玄宗无奈，只得如请，“命高力士缢贵妃于佛堂前梨树下。”

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白居易应考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取入第四等，被任为长安西南的周至县尉。这年冬天他与友人陈鸿、王质夫一起到马嵬附近的游仙寺暇 游，谈及李杨之事。王质夫认为，象这样特出的事情，如没有大手笔为它润色加工，就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消没，不传于世。于是他鼓励白居易：“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在王的提议下，白居易写下了这篇杰作，而陈鸿则同时写下了一篇传奇《长恨传》。

二、《长恨歌》思想内容述评

《长恨歌》的主题思想，是历来聚讼纷纭的一个问题，主要有三种意见。

（一）、讽喻说。认为此诗借李、杨爱情故事，暴露统治阶级荒淫无耻，讽刺玄宗贪色误国，以至引起安史之乱，告诫最高统治者应引以为戒，免蹈覆辙。至于诗后半部分对李、杨长恨绵绵的描绘，也不是对他们表示同情，更不是歌颂，而是通过李晚年失去一切的狼狈景象，更曲折隐讳地讽刺他荒淫误国而终于苦果自尝。

（二）、爱情说。认为《长恨歌》的前半部分对李杨荒淫误国固然有所讽刺和不满，但这不是主旨。全诗以大部分篇幅描写了两人的爱情遭遇，歌颂了他们的爱情。还认为，诗中所歌颂的李杨爱情，实际上已超越了历史事实而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作者通过这一爱情悲剧，歌颂了人类对爱情的坚贞和专一，歌颂了人类的一些美好品德和人们对美满的爱情生活的向往。

（三）、双重主题说。认为此诗一方面对李杨生活荒淫，招致祸乱作了明显讽刺，另方面对两人的爱情悲剧及彼此间的诚笃相思赋予很大的同情，而且更偏重于后者。

三、篇章结构分析：

第一段，写杨妃专宠。这一段写出了“长恨”的内因，是悲剧故事的基础。诗人通过这一段宫中生活的写实，不无讽刺地向我们介绍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一个重色轻国的帝王，一个娇媚恃宠的妃子，还形象地暗示我们，唐玄宗的迷色误国，就是这一悲剧的根源。

第二段， 写安史之乱爆发。“破”字含意很深，曲破，国破，爱

情破灭，都在此一字之中。“六军不发无奈何„„”六句，写贵妃之死，是一个关键性的情节

此处气氛渲染极其悲惨，人物的神态刻画尤细腻。眼看婉转娥眉马前流血而死，唐玄宗虽不忍割爱却欲救不能，不忍看又不得不看，写尽生离死别之痛苦。如果是玄宗醒悟后自弃杨妃，那就无所谓长恨可言，因此说马嵬坡之生离死别，是“长恨”之基础。

第三段， 明皇思念杨妃之苦。明皇既专宠杨妃于生前，复苦思杨 妃于死后，坚贞之爱，化作无穷之恨。诗人在这里对环境与人物心理的描写，已突破了帝王的局限。象一个普通的老鳏夫，在秋草芜杂，落叶满阶的空房里，挑孤灯而顾影自怜，念旧情而招魂入梦。这就使诗篇所反映的情景带有一定的普遍性而获得人们的同情。

第四段， 写方士的道术，沟通了人间天上永远不渝的爱情。诗人 驰骋神奇的想象，使杨妃的绝艳形象再现于蓬莱。李杨都信道教，用道术来联系是及其自然的。

遂教方士殷勤觅，一个“觅”字，及其得力，开拓了境界，生出下文许多情节。觅分两层跌宕：先是入地求之不得，加深觅的难度；忽然求得于虚无飘渺之仙山，加重“觅”得价值。觅下连用“排”、奔”、“升”、“入”、“求”、“穷”、“闻”八个动词，以表现“殷勤觅”得情状，同时也反映“辗转思”得深切。

“闻道”六句，写太真闻讯后得反应：这些动作中，不仅表现出复杂的心理活动，而且其特有的风姿也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含情”以下十二句，是太真接见道士的一段话，这里分两层意

思：一是别后怀思，二是赠物表情，物是旧物，情是深情。

临别六句，是太真临别道士重新寄词。重寄词是深情的流露，希望长生殿的誓词长期生效。表明杨妃虽死，对明皇的深情犹在，刻画了死者对生者的无限眷恋，与明皇对杨妃的不尽思念互为照应。

最后归结为两句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将长生之誓，昭阳之思，马嵬之变，蓬莱之梦，都化作绵绵之恨，寄相思于人间天上，托遗恨于地久天长，这种生死不渝的爱情怎不感人！读诗到此，言虽已尽，意却难绝，人们犹似听到李杨恨恨之声不绝于耳。

四、艺术特色 1、 人物形象生动

作者不仅生动地描绘了李杨的行为举止，而且深入到两人的内 心，细腻地刻画了他们的心理。对李，一开始就写了他贪求美色，而后又通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进一步写他贪图淫乐，穷奢极欲。这些描写，给人的印象都很深刻。然而，作者对这一人物的描绘刻画真正能打动人心的是在马嵬兵变之后。本诗写他在贵妃死后时，“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前一句写出了李眼看杨妃死去，欲救不能，又不忍其死得矛盾、痛苦；后一句则写出了他不忍离去，一步一回头，痛哭流涕，血泪交流的情状。刻画出了他为贵妃之死而伤心彻骨。而后，作者又用大量笔墨，多角度，多层次地揭示了郁结在玄宗心头地深沉悲伤，及他对贵妃的刻骨相思。

对贵妃的刻画，抓住了两点：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对玄宗的忠贞。“回眸一笑百媚生”是正面描写；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

一身，是对比村托；云鬓花颜，雪肤花貌，芙蓉如面柳如眉，是比喻。写她的忠贞，则集中于最后“闻道汉家天子使”以下的诗句里。先以“揽衣推枕起徘徊”三个连贯之动作，写她得悉玄宗使者来后的震惊、激动和惶惑。继而以“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显示出她的焦急迫切，而后又“玉容寂寞泪栏杆，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描绘，传导出她内心的悲哀、凄伤、酸楚、痛苦、委屈、感激等等的百感交集。末尾，杨感念李的生前重恩，把“钿合金钗寄将去”，以表心迹。并要唐玄宗相信“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道士临别之际，她恐怕玄宗怀疑道士，又“殷勤重寄词”，以两人在七夕之夜于长生殿立下的密誓作证。这段描写，把杨妃不忘旧情，知恩报德，忠于爱情，坚贞不渝的心情刻画得淋漓尽致。

二、 情节曲折，故事性强

《长恨歌》是一首叙事诗，作者以优美而精致的语言，丰富而浪 漫的想象，缠绵悱恻的笔调，向人们描述了一个动人心弦的爱情悲剧。这个故事所以激动人心，原因首先就在于它的情节曲折多变，扣人心弦。故事从“汉皇重色思倾国”开始，叙述了李隆基寻求美色，得到贵妃的经过。接着具体描写他们纵情享乐的宫闱生活，以暗示这一悲剧产生的原因。而后以“渔阳鼙鼓动地来„„”这两句诗叙述安史之乱爆发，使故事情节的发展陡生变化，急转直下，由此而一连描写了玄宗出奔西行，马嵬驿禁军兵变，贵妃丧生等一系列情节，其场景转换之急速频繁，令人不暇应接。至“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两句，从故事情节来看，这一悲剧已经完成。然而作者又饱含

同情，挥洒笔墨，大肆铺叙，描述了玄宗于幸蜀途中，回家路上，以及回到京城后一年四季，日日夜夜对杨的无限思念，以描绘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开拓、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使诗波澜迭起，生面别开。这段描述，不仅加深了故事的悲剧色彩，而且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又暗作引渡，生发出了道士招魂、入地寻找贵妃的情节。叙述道士寻找贵妃，作者也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先把情节的发展置于“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死地”而后再以“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转出一线生计，让道士到蓬莱宫中找到杨妃，从而描述了贵妃谢恩、托物、寄词、申誓等情节，让整个故事在李杨二人的绵绵长恨中结束。整首诗情节跌宕起伏，穷极变化，富有浪漫气息和传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