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的树

峭壁上的树

张庆和

是为了摆脱那饥寒交迫的日子，你才无可奈何地跳下悬崖？是为了免遭那被俘的耻辱，于弹尽粮绝之后你才义无返顾地投落这峭壁？

那一天你确实跳下来了，像俯冲捕猎的雄鹰，像划破静夜的流星。

然而你并没有死，一道峭壁缝救助了你，一捧贫瘠的土地养育了你。生根，发芽，长叶……从此你就在这里安家落户，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终于顽强地活了下来，长大起来，长成一簇令人刮目的风景。

这便是故乡那座大山的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摇曳在我记忆中三十年之久的酸枣树。一棵在夹缝中生存，在磨难中挣扎，在逆境中巍峨的酸枣树。

那是怎样一棵树啊！

它高不足尺，阔不盈杯；干细枝弱，叶疏花迟。云缠它，雾迷它，雨抽它，风摧它，霜欺雪压，雷电轰顶。然而，酸枣树并没有被征服。它不低头，不让步，于数不尽的反击和怒号中，炼就了一身铮铮铁骨，凝聚了一腔朗朗硬气。一次次，它在风雨中抗争呐喊；一回回，它把云雾撕扯成碎片；它以威严逼迫霜雪乖乖地逃遁；它以刚毅驱逐雷电远避他方…… 它明知道自己成不了栋梁高树，却还更努力地生长；它知道自己不可能荫庇四邻，却还是努力地茂盛着。不像山前的桃树，山后的梨树，一个个娇生惯养让人伺候、抚慰，动辄就施性子给点颜色瞧瞧；也不像贪图热闹的柳树杨树们，一个个占据了水肥土美的好地方，便忘乎所以地搔首弄姿，轻飘飘只知炫耀自己。酸枣树默默兀立着，不鄙位卑，不薄弱小，不惧孤独，与春天紧紧握手，与日月亲切交谈。天光地色，尽纳尽吮。从不需要谁的特别关照和爱抚，完全依靠了自己的力量，长成了那堵峭壁上的生命，让人领略那簇动人的风采。它真诚而没有嫉妒，它纯朴而从不贪婪；招手向路人致意问候，俯首向胜利者恭贺祝福。 那一年秋天，于不知不觉中，它竟结出一颗小小的酸枣。只有一粒，而且几乎小得为人们所不见。

那酸枣是春光秋色日月星辰的馈赠，是一片浓缩的丹霞霓云。亮亮的，红红的，像玛瑙，像珍珠，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像那万仞峭壁的灵魂。

见到它果实的那一刻，我陡地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小酸枣，或许正是那颗酸枣树苦修苦熬数十年而得道的一颗心吧！有了心，它便会有梦，便会更加热烈地拥抱这个世界！

（选自《美文美读》）

作者简介

张庆和，笔名清河、丰谷。山东肥城人。1969年应征入伍，历任空军某部指导员、教导员、政治部干事，转业后为中国建材报社副刊部主任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1000余件。

朱老师品读

《峭壁上的树》一文语言优美, 文笔洗练, 通过拟人化的手法, 运用对比和比喻, 饱蘸深情地描写了一棵“摇曳”在他记忆中三十年之久的酸枣树。在残酷的环境中一次次对命运的抗争, 最后苦修苦熬数十年结出了延续生命的种子。

文章从四个层面予以思考展示: 首先, 为了生存, 为了“摆脱那饥寒交迫的日子”,在“弹尽粮绝”的状况下向命运安排挑战, 追求生命的存在；其次, 为了存在, 它以“铮铮铁骨”和“朗朗硬气”进行抗争、反击, 战胜种种灾难, 无畏而刚毅； 再次, 它“明知道自己成不了栋梁高树”, 却从不怨天尤人, 总是“努力地”发挥生命的极致, 坚强而高尚； 最后, 当酸枣树“苦修苦熬数十年而得道的一颗心”闪亮于峭壁时, 没有丝毫炫耀和停步,而是“更加热烈地拥抱世界”, 何等乐观而可贵的生命观!

掩卷沉思, 本文留给读者的不仅是语言优美的享受, 更有无尽的思想启迪。生活中, 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和挫折, 但要微笑着面对痛苦, 坦然地的迎接挫折。我们要是有“明知道自己成不了栋梁高树, 却还是努力地生长”这样一种乐观的精神, 还有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不能克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