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ｌ 目Ｉ一新媒体时代的新闻叙事及文本特征 ◎彭柳 （华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系，广东广州５１０６３１） 【摘要】文章将新闻这一文体视为社会结构和媒介力量博弈的结果，探析新的媒介环境及新闻叙事理念影响下，新 闻叙事文本层面表现出来的特征。在去中心化、大众文化崛起、用户观养成、快速型的新媒体时代，在互文叙事、 或然结构理念、多元叙事视角、节约叙事策略影响下，新闻文本呈现出互动交融、板块组合化、信息易接受化诠释 等特征。 ’ 【关键词】新媒体语境新闻叙事新闻文本 【中图分类号】Ｇ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６６８７（２０１７）１１—０５７—０４ 【ＤＯｌ】１０．１３７８６￣．ｃｎｋｉ．ｃｎ１４－１０６６／ｇ２．２０１７．１１．０１ｔ 新闻叙事理念及其文本特征是社会文化、媒介技术 元、个性、交流是新媒体主要观念，形成了以分享、参 与环境、新闻理念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能反观新闻 与、自我呈现为特色的新媒介文化。互联网所实现的 发展之路并进一步促进改革。新媒体的加入使新闻格局 “互动”从技术手段延伸为人们的行为习惯并固化为一 更复杂，本文通过审视“新闻”与社会结构和传播语境 种文化观念，不间断地反馈循环成为新媒体标志性行 之间的辩证关系，以建构视角认识新媒体语境中的新闻 为。开放、平等、匿名的互联网空间成为一个人人可发 文本。 声参与交流的“文化广场”，消融了各种话语方式的地 位差距，话语权被分流。 一、与新闻生产相关的新媒体文化 媒体受众观改变，传播者不再被视为全知全能的先 媒介间性（Ｉｎｔｅｒｍｅｄｉａｌｉｔｙ）理论认为，某种媒介内部 知，而是处于一种与受众平行对等、交流互动的状态， 及各媒介之间互补互动，存在互相传承、交流、推动、 是专业的信息采集、制作、发布及服务者。受众参与新闻 协同发展的兼有性特征。新媒体时代媒介间的互相借 产业链 游，拥有更多新闻选择权、参与权和话语权。 鉴、资源和形式整合更为频繁，媒介融合带来媒体间新 ２．大众文化崛起，追求通俗娱乐化 闻生产的互通与兼容，媒介间性带来新闻融合发展。 互联网时代改变了社会形态，表征精英文化的严肃 １．去中心化，促等参与性和互动性 高雅、忧思深邃的话语方式式微，表征大众文化的通俗 新媒介技术实现了所谓的“电子民主”，无中心的 平实、娱乐趣味甚至庸俗化崛起，媒体精英文化在新媒 设计思想、扁平化的传播方式，促进多元化观念发展。 体语境中被解构。互联网精神倡导大众化，因此它更感 新媒体作为相对开放的平台提供了自由发言的机会，多 性、审美泛化，追求视觉文化的拟像化效果。由于得到 【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学科共建项目“新媒体语境下广东报纸新闻文体研究”（ＧＤ１３ＸＸＷ０４） 【作者信息】彭柳（１９７１～），女，广东海丰人，华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系副教授，新闻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新 闻理论、媒介传播。 编辑之友・Ｆ．ｄｌｔｍｄａｌＦｒｌｃｍ￣ｌ Ｉ ２０１７ １１ ｌ传媒 １０５７ 反馈更快，给了它先天的追逐世俗的条件。新媒体文化 二、几个影响新闻文本建构的叙事理念 １．互文性叙事理念与超文本超链接结构 由于与当下新闻环境相契合， “互文性”理论近年 来为新闻叙事研究所重视。网络文本因开放性、边缘 是一种草根文化，采用的是全民话语模式。生长于消费 社会，作为商业的新媒介产品，呈现出明显娱乐化、世 俗化形态，提供吸引人的、适合的刺激和消费。 ３．用户观养成，注意力成为一种经济 性、多重性和多义性，得以充分体现互文性。网络新闻 用户思维是互联网时代的重要基石，新媒体将媒介 互文叙事有超文本性、多媒体性和互动性等特点。【４ 网 使用者即传统媒体称之为“受众”或者称为“用户”， 络新闻叙事的互文性体现在同一新闻文本文字、图像、 强调用户需求主导的内容生产方式。用户理念以使用者 动画、视频等各要素互相指涉形成的互文，围绕某一事 为核心，用户体验是产品生产的出发点和原动力，用户 件而产生的关联性形成文本与文本间的互文，文本与背 作为媒介和信息的自主使用者，媒介参与度高。由于传 景的互文三种。由此带来新闻的超链接形式、互动叙事 媒业态从单媒体内容生产向多种媒体内容生产转移、各 种媒体相互嵌入，所有媒体都进入新媒体领域发展，新 闻产品必然在不同媒介中被生产和运作， “用户观”成 为新闻生产逐渐加强的理念。新闻需要面对更细分的 “用户”，重视传播活动中的用户体验。【１ 尤其近年来 移动终端上新闻客户端的竞争，把用户体验认定为影响 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新闻叙事也强调用户体验。 新媒体语境下人们阅读行为转化为“阅览”，打破 以往从头至尾、自上而下、自左而右的“细阅读”习 惯，趋向一览式、不规则的“粗阅读”浏览。正因要抓 住这种扫描式阅读的瞬间注意力，新媒体引发了“标题 党”之争。新闻标题以凸显新闻焦点、趣味性和娱乐 性，加重悬疑色彩等吸引眼球的做法影响了新闻业态。 新闻追求视觉注意中心效果，图片、图表成为视觉和信 息焦点， “更多地通过信息的视觉化再加工，更好地传 达、解释甚至解读信息”。 ４．快速型社会，信息传播分散化和碎片化 适应互联网时间与空间分散化的行为模式，信息处 理的碎片化成为新媒体时代人们重要的思维方式和表达 方式。 “微时代”“微传播”的核心文化特质就是“微 小”，即微内容、微介质、微形式，它所表征的是个人 化、轻简化的网络文化理念。因此提倡方便阅读原则， 并时刻关注阅读习惯的变化，根据渠道和终端的变化而 迅速调整内容呈现。 新媒体语境带来的碎片化传播，使各种未经审核的 片段化的文本、画面、声音等信息充斥并影响公众舆 论，也迫使各阶层、各行业做出更快反应和决策，新闻 也不能避免。 “到处是打字速度比思考速度更快的人” 形成的“ＣＮＮ效应”，【３ 发展出适合于快速而清楚表明 立场的新闻文体、符合实时状态的操作规范以及在各媒 介空间均适用的新闻语言。 ０５８ Ｉ编辑之友－Ｅｌｌ：ｉｍｒｌｉｌＦｒｉｅｎｄ ｌ ２０１７．１１ ｌ传媒 模式、多媒体化报道形式等。２０１３年普利策特稿写作奖 获得者《雪从天降》“融汇了文字、图片、视频、动漫 和交互式图形，且是无缝式连贯的‘叙事流’’’，嗡 是 新媒体语境下新闻互文叙事的实践典范。 超文本结构方式最能体现网络新闻互文性，新闻涉 及的每个关键人名、地名、时间，甚至每个词语、句 子都可联结另一声音、图画或影视文本。主干新闻与解 读文本之间的互文关系也被充分发掘，比如新闻常常采 用主报道语篇、对主报道进行阐释的解读语篇、在这两 种语篇之间起联系作用的功能标签构成的组合式解读性 新闻语篇的形式，Ｌ６ 三者形成外接式互文叙事。互文性 影响还扩大到受众阅听、不同媒介间的关系上。各种媒 介内容和形式互为模因，形成文本迁移，新闻中代入网 络事件、新闻事件建立理性勾连后产生表述方式的系列 化。如“郭美美”与“卢美美”“时间去＠ＩＵＬ了”等， 是建立在受众理解结构基础上的互文性叙事。 ２．或然性理念影响新闻篇章结构 相较于报刊和广电新闻通过上下文语境制约语篇的 实然性结构，网络新闻形成了网状立体的超文本、 超链接的非线性结构。其以语篇和超语篇、语境控制上 下文语境，以超链接的语篇、语境提供若干种可能的宏 观结构，以一种或然性结构让受众自由组合篇章。【７ｌ从 新媒体发端的组合式、专题化新闻编辑，将完整的新闻 文本切割成分散、网状的多个信息节点，如新闻标题、 正文及相关报道常常发布于不同页面，使新闻叙事结构 开放、融合、板块化。新闻篇章结构的组成自由开放， 选择空间更大，受众可自由取阅、随意组合若干节点， 从而更主动地参与事实建构，形成多向度解读。本雅明 对超文本提出了“星丛化”概念，追求各不相同的创作 者和接受者都参与到每个节点的内容的意义阐释 中，而或然性结构正是提供了不同意义阐释的可能性。 曾庆香提出了新媒体语境下三种新的新闻叙事模式：蜂 巢型、菱形和钻石型新闻叙事模式， 】都打破传统的线 构与语言句式呈板块化、片段化与碎片化趋势。新媒体 性平面结构而呈信息点状布局的或然性结构。 语境下受众形成非线性跳跃式和碎片化阅读习惯，对新 ３。多元叙事视角形成复调式叙述 闻结构完整、语言形式规范优美的要求降低。新闻为满 叙事视角体现了叙述者对事实阐释方式的变化，多 足受众“经济阅读”习惯而形成了客观化概述手段的 个叙述者从不同角度叙述同一中心事件的多元叙述理念 “节约叙事”特点。【１叫它除了是一种客观化手段之外， 影响着新闻叙事，它能多方位地展示事实，且使故事内 还是新闻叙事的一种更简约、更直接的表述方式，甚至为 涵更丰富，主题更具多义性、不确定性。新媒体语境下 此可忽略结构完整性、叙述的起承转合、铺垫交代等。 新闻频繁转换多种叙事人及叙事声音，采用全知视角和 内视角相结合的多重叙述角度。全知视角多为满足宏观 三、新媒体环境下的新闻文本特征 叙事、方便媒体随时发声的需要，新媒体语境下新闻中 １．文体互渗，新闻话语方式交融 此类视角减少，人物有限视角、纯客观视角和复合视角 新媒体语境下媒体间合作更广更深，跨媒介合作方 增多，意味着新闻对事件由独白阐释、终极结论转向多 式、多媒体采访、多形态媒介共同形成新闻共创的态 元解读事实和对开放结论的默许，是语言“”、意 势。各种媒介与语体的边界被打破，不同新闻体裁、言 见“专断”的终结。 ２０１０年３月１０日《南方日报》新闻 说方式、表现形式相互渗透，形成新的结柯陛力量。 《刚开始也忐忑不安只要用心学习就行》《个别代表利 媒介生产流程、新闻主体、受众新闻获取渠道融合 用走访领导令人痛心》实现了前段第三人称全知视 带来新闻结构的交融性。多种新闻视角和话语方式交 角到后段被采访者第一人称叙述限知视角的视角转换。 融，新闻叙事者视角、叙事人称融合与转换频繁，通俗 自媒体为新闻第一人称叙事角度提供了试验田，新． 话语与文学化专业话语、网络话语、报章话语融合，各 闻更多以平民、个体的叙事视角切入，如日记体、书信 种信息源交融。 体、第一人称指称等着重将个人叙事、私人视角的手法 多种体裁、多种媒介新闻形态融合，如新媒体新闻 应用于新闻中，第一人称“我”所指代的对象多样化， 专题和栏目往往融消息、新闻资料、图片、视频、观 有记者、人物，甚至还有拟人的被叙述者角色。《羊城 点、互动等多种新闻体裁于一体。新闻融合不同媒介特 晚报》新闻《２０００岁古井叫救命》里“我”是一口古 点产生了新的“跨界”新闻体裁，如《南方都市报》的 井。以对话为主的限知视角增多也是新闻追求客观叙述 《看广州副怎么炼成》《广州市陈建华的“朋 的明显变革，２０１３年广东新闻战线“走转改”活动一等 友圈”》，都是在互联网时代对原采写方式的一种重 奖作品《春天里的对话》全篇均为记者与拉面馆伙计的 塑。不同媒介的新闻互文构成对某新闻事件完整的媒介 对话。 镜像，如报纸扫码新闻＋简讯和移动互联网推送在内容区 新闻场域中话语权的集中和霸权被打破，采用ｎ个 隔中完成了完整叙事。 人物观察角度构建ｎ个视角区域（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ｂｌｏｃｋｓ）的 ２．新闻结构与版面的板块化呈现 多叙事视点叙述方式更常见。来自社会各阶层的引语增 新闻文本以模块组合为基础而构成，这是在网络超 多，也促进了叙述人物和视点的不断转换。直接发声的 链接模式、超文本结构启发下形成的新闻形式特点， 人物身份复杂多元，话语权的开放性呈现增加了每种声 也与当下新闻采写“即时稿”的要求有关。在对信息点 音来源的话语权威，新闻摆脱独白的叙事方式而构 提炼和分切、对材料切割板块化处理后，呈现新闻文本 成了具有对抗性和互补性的“多声部”复调式叙述。直 组合化。通过对材料重新编排组合，新闻往往由新闻事 接引语还关涉话语权交给谁的赋权问题。大量民间话语 实、背景材料、资料链接、分析评论、意见反馈等若干 兴起，新闻更注重标明叙述者身份，叙述人物具体化， 模块构成，这些模块依据报道内容的具体情况灵活分项 给予发声者话语权，而非“类”化的傀儡身份，增 和有机组装，【１”以不同体裁承载。一篇完整新闻则用标 强了话语的民主化倾向，建构了话语场。 题分切成若干模块，每个模块突出一个信息中心。 ４．跳跃性碎片化的节约叙事策略 新闻板块化的网状结构，以某一事实为触点， 新媒体环境下新闻生产流程中采写编环节的即时 集合不同体裁、不同视角、不同表现手法，剖析因果关 性、分拆切割化运作，多渠道、多手段、多符号、多终 系，把事实挖透以达到深刻又易读的效果。它形成信息 端的采访报道，与新媒体文本特点相对应，新闻篇章结 的散点分布，打破了传统倒金字塔和金字塔结构集中、 编辑之友・Ｅｄｉｍ Ｆｒｉｅｎｄ【２０ｔ７．１１ 传媒ｌ ０５９ 整体的特点和信息呈现格局，适应了网络时代人们的超 文明、网络文化的接纳与肯定态度，是一种间接地对语 链接思维和碎片化阅读习惯。通过信息的规模化制作和 言所表达的隐性权力的赋予。跟 呈现，新闻对信息的一般性传播功能延展为多向度的服 务功能。”２］这种结构方式提供便捷的信息筛选和取舍通 参考文献： Ｊ］．国际新闻界， 道，分切好的模块指向不同信息向度，增强了自由取阅 ［１］蔡雯．从面向“受众”到面对“用户”［的选择性，满足了用户个性化信息需求。 ２０１１（５）：６—１０． 编辑之友， 刘建明运用结构主义原理提出了“新闻粒子”结构 ［２］彭兰．“大数据”时代：新闻业面临的新震荡［学说，把新闻若干分解点的联系和离散状态称作新闻的 ２０１３（１）：６－１０． 粒子结构。［１ ３］从这个角度看，新媒体环境下新闻文本若 ［３］洛西科夫．当下的冲击［Ｈ］．孙浩，赵晖，译．北京：中信出版 社，２０１３：３９． 干“事实单元”的分解维度更细， “新闻粒子”的离散 ［４］焦树民，卢普玲．网络新闻互文叙事对报纸新闻叙事影响ｃＪ］． 状态更明显，事实连接形式呈现散点透视的片断化特点。 当代传播，２００９（３）：１０２—１０４． 新闻叙事更具跳跃陆，但不利于了解事实完整性。 ［５］Ｓｎｏｗ Ｆａｌｌ ｔｅａｍ，Ｈｏｗ Ｗｅ Ｍａｄｅ Ｓｎｏｗ ＦａｌＩ［ＥＢ／ＯＬ］．［２０１ ３－０１一 Ｏ１］．ｈｔｔｐ：／／ｓｏｕｒｃｅ．ｍＯｚ １１ａＯｐｅｎｎｅｗｓ．ｏｒｇ／ｅｎ—ＵＳ／ａｒｔｉｃｌｅｓ／ｈｏｗ— ｗｅ—ｍａｄｅ—ｓｎＯｗ—ｆａ１１／． ３．文本风格直白轻松。新闻通俗娱乐化 新媒体形成个人主义导向的低语境（１ｏｗ ｃｏｎｔｅｘｔ） 文化，更多借助直接清晰的符号编码，喜好用坦率直白 民剥去伪装，直言不讳，甚至情绪化地发表言论臧否现 掩，【１ ５】这些也改变了新闻话语方式，为使受众花较少时 ［６］邓隽．解读性新闻中的互文关系［Ｊ］．当代修辞学，２Ｏ１ １ （５）：４２－５５． 的方式进行沟通，热衷自我表现；【１ 而虚拟性特点使网 ［７］李杰．媒体新闻语言研究［Ｈ］．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２００９：１ １—１２． ８］曾庆香．新媒体语境下的新闻叙事模式［Ｊ］．新闻与传播研究， 实，因此新媒体使用者的话语方式是直白、尖锐、不遮 ［２０１４（１１）：４８—５９，１２５一Ｉ ２６． 间获得较多信息、较深印象，简洁直白成了新闻语言追 ［９］黎明洁．叙述学视角下的新闻写作改革研究［Ｄ］．复旦大学， ２００４：５２． 求的目标之一。新闻语言突出平易性，更简短明朗和直 ［１Ｏ］尚世海．叙事文体学视角下的新闻与文学［Ｊ］．社会科学辑刊， 接，不铺排、少抒情。新媒体新闻风格轻松诙谐，即便 ２００３（３）：１６２－１６５． 是“硬”题材也尽可能以“软”形式呈现，凸显易读性 ［１１］汪业芬．新闻模块形式的优势与不足［Ｊ］．新闻三昧，２００７ 和娱乐化。 （３）：２５－２６． ２］张晋升，王嫒嫒．读者式新闻文本的模块化生产实践［Ｊ］．新闻 在新闻叙事语言这个场域中，严谨、典雅化、文学 ［１性较强的书面语、报章语言势位有所降低，俗语、口 语、方言、网络语言等通俗、风趣甚至戏谑的语言势位 有所提高。其多用新词语以增强时代感和娱乐性，并呈 位的变化，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对这种语言所代表的市井 与写作，２０１２（６）：８２—８４。 ［１３］刘建明．新闻学前沿——新闻学关注的１ １个焦点［Ｍ］．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１． ［１４］Ｅｄｗａｒｄ．Ｔ．Ｈａｌ１．Ｂｅｙｏｎｄ Ｃｕｌｔｕｒｅ［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Ｄｏｕｂｌｅｄａｙ，１９７６：１６． 现年轻化、平民化、现代化、流行化趋势。新闻语言势 ［１５］程曼丽．什么是“新媒体语境”？［Ｊ］．新闻与写作，２０１ ３ （８）：９０－９１． Ｔｈｅ Ｎｅｗｓ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ａｎｄ Ｔｅｘｔｕａｌ Ｆｅａｔｕｒｅｓ ｉｎ ｔｈｅ Ｅｒａ ｏｆ Ｎｅｗ Ｍｅｄｉａ ＰＥＮＧ Ｌｉｕ（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Ｊｏｕｒｎａｌｉｓｍ ａｎｄ 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Ｓｏｕｔｈ Ｃｈｉｎ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Ｇｕａｎｇｚｈｏｕ ５１ ０６３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Ｃｏｎｃｅｐｔｕａｌｉｚｉｎｇ ｔｈｅ ｎｅｗｓ ｉｓ ｔｈｅ ｒｅｓｕｌｔ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ｔｈｅ ｓｏｃｉｅｔａｌ 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ｍｅｄｉａ ｐｏｗｅｒ． Ｔｈｉｓ ｔｈｅｓｉｓ ｄｉｓｃｕｓｓｅｓ ｔｈｅ ｓｔｙｌｉｓｔｉｃ ｆｅａｔｕｒ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ｎｅｗｓ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ｕｎｄｅｒ ｔｈｅ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ｏｆ ｎｅｗ ｍｅｄｉａ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 ａｎｄ ｎｅｗ ｃｏｎｃｅｐｔｓ ｏｆ ｎｅｗｓ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Ｉｎ ｔｈｅ ｅｒａ ｏｆ ｎｅｗ ｍｅｄｉａ，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ｅｍｅｒｇｅｎｃｅ ｏｆ ｄｅｃｅｎｔｒａｌｉｚ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ｒｉｓｅ ｏｆ ｐｏｐｕｌａｒ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ｔｈｅ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ｂｏｕｔ ｕｓｅｒｓ，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ｔｅｘｔｕｒ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ｉｄｅａ ｏｆ ｐｒｏｂａｂｉｈｔｙ 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ｏｆ ｍｕｌｔｉｐｌｅ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ａｎｄ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ａｌ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ｒｅｎｄｅｒｓ ｔｈｅ ｎｅｗｓ ｔｅｘｔｓ ｂｅｉｎｇ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ｖｅ，ｂｅｉｎｇ ｗｉｔｈ ｄｉ ｒｅｎｔ ｍｏｄｕｌｅｓ ａｎｄ ｂｅｃｏｍｉｎｇ ｍｏｒｅ ａｎｄ ｍｏｒｅ ａｃｃｅｓｓｉｂｌ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ｎｅｗ ｍｅｄｉａ ｃｏｎｔｅｘｔ；ｎｅｗｓ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ｎｅｗｓ ｔｅｘｔｓ ０６０ ｉ编辑之友－尉．埘柚Ｆ Ｉ ２０１７ １１ Ｉ传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