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丑小鸭到白天鹅

一奶Ｂ扶澜　女人上了年纪，就爱为人做媒，这似乎是通性。　母亲也不例外。一个卖油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一　个寡居多年的老太，在她的撮合下，也来家见面　了。　事前我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会反对母亲这么　做。在我看来，那是无所事事的表现，是自己给自　己找麻烦。　那天刚好是周末，我去母亲家送女儿，看见客厅　沙发上拘谨地坐着两位衣着简朴的老人，茶几上摆　着果盘、糖块，心里就明白了。虽然很有些不快，　但我还是礼节性地冲他们一笑，就进了一边的卧　室。　而小孩子是不知什么的，蹦着跳着就凑过去了，　吵着要糖吃。不一会儿，就听见母亲逗女儿的声　音：　“知道这个爷爷是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女儿响亮地回答。我一愣，竖起耳　朵想听她怎么说一一“是来跟这位奶奶相亲相爱　的！”　天哪！她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跟谁学的？我真　大大地惊奇了。　客厅里爆起一串笑声。母亲似乎不甘心，又问：　“那你觉得爷爷奶奶能成吗？”　“能。”　“怎么说？”　“不知道，”女儿边说边蹦跳着推开门到了我的　跟前，　“反正我觉得他们两个挺好的。”　门重又被带上，外面的笑声依然那样的清晰、爽　朗。　我没笑，只是把女儿轻轻地揽过来，看着她，　她的两只眼睛那样的纯净、清澈，像两汪小小的碧　泉，一时竞让我震颤和羞愧起来。　曾几何时，我们人人都有过这样一双眼睛，可是　随着岁月的递增，它渐渐地被世俗所钝化，融入了　一些卑狭和丑陋的东西。因为世俗和卑狭，许多原　本应该美丽的不再美丽。其实，成人之美本身，就　是一种美。　是不是这样？这又该怪谁呢？　我抱起女儿走出去，想留一片静美的空间给他　们。经过客厅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个老人脸上慈祥　的微笑。　一文／何希琳　我沿着弗赖堡的一条缀满阳光的街道慢慢行走。　这是一个位于德国西南部风景如画的小镇。春天提前　而至。不用多久，这里附近的黑森林就会充溢着成群　的游客。那里有著名的美景，当然还有布谷鸟时钟。　那时候我十九岁，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远离了我的　继母。在之前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她都跟我说我是多　么丑陋、没用、跟别人格格不入。我亲生母亲患有精　神病，于是我的童年时代是在儿童院和养父母家里度　过的。　那时的我做着自己热爱的事：研究和学习。我被　一所当地的大学录取了，学习丈学、哲学和心理学。　为什么我还是不开心呢？似乎每当我看着镜子，或者　尝试与其他人平和相处时，继母的幽灵就会钻进我的　脑袋，对我评头品足。我太羞怯了，即使在这个陌生　城镇迷了路，都不愿向陌生人问路。　正当我随心所欲地穿行于弗赖堡的街道时，忽　然，一个胖墩墩的人跳到了我的面前。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难道不需要百科全书　吗？”他说着，努力地睁着疲倦的双眼看着我的眼　睛。　我马上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急于招揽生意的推销　员低级的招徕伎俩一一毕竟，我是高等哲学班里唯一　的女生。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一刻某种东西照亮　了我灵魂中黑暗的角落。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难道不需要一本百科全书　吗？　从来好像只有两种女孩：一种是怯怯的书呆子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就像我这种），另一种是声高却言之无物的俗艳的　芭比娃娃。猜猜男孩子们会喜欢哪种。我是个年轻的　女性，当然想要受欢迎，有吸引力～一但是我也想成　为表现真我　思想深邃的人。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难道不需要一本百科全书　吗？　■片断　文／王永兰　静静的中午，阳光暖暖地照，猫一样蜷在桌　　我脑海里呈现出了一个宏伟的画面。我想象着挂　边，想起一些片断。上世纪末，和几位不太熟悉的友人一同乘车，　在博物馆里的一幅画，画中是一位年轻而有内涵的女　士，背景是花团锦簇的花园。她身穿长裙，靠在一棵　聊过几句后到铺位休息，刚一挨床便觉出凉意，不　　“好凉啊！”对面是一位仅一面之缘的男　树边。她会意的微笑使她迷人的脸容光焕发。她揽着　由自语：　“铺上吧。”我用手　叠书，没有半点造作。画下的一块金属牌刻着这幅　士，他将自己的外衣递过来，一画的标题：　“手捧百科全书的漂亮女孩。”　摸一下，很软，便不忍，　“不行，会出褶的。”他　时髦而得体，这就是我想成为的那种女孩。　我买下了百科全书，一个月买一册。为了买它，　温和地坚持：　“没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衣　服，火车上的那一夜睡得很香。如果可能，真的想　Ｔ－资买到的上衣，温暖　我作了不少牺牲，但是如果可以步行的话，谁还需要　告诉那位老兄，他花半个月＿　坐电车？如果有乳酪的话，谁还需要吃肉？每当收到　了我两个世纪。一个珍贵的包裹时，我都花上好几个小时惊异于封面　第一场大雪，早晨６点老妈就来电话，　“把那　的宝蓝色，金色印字的光亮，自然还有阅读书中的内　件八两棉花的棉裤穿上。”没几分钟，爹又来电　话，　“别听你妈的，再捂坏喽，）东着比热着强。”　容。　在往后的几年里，我逐渐走出了自己的保护壳。　我发现我们能够享受生活，正因为生活充满着乐趣。　我有了朋友。我恋爱了。事实上我也学会了在迷路的　时候问路。　想到那个寒冷的日子，年迈的父母守在电话机边，　殷殷叮咛，顿觉暖意萦怀。　同事送来一张卡，她知我每月电话费比饭钱　多，听说出了这种可以一分钟一毛钱的电话卡就立　数年后，我的继母因癌症而去世。在去世之前，　她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是否能去看望她。　即买来。对于卡，一向是记住号就扔掉，这张面值　５　Ｏ元的，却一直小心收在包里。这是一个利益至　在从慕尼黑去往科隆的火车上，我凝视着莱茵河　上的年代，没有利益关系的友情很难长久，随着境　童话般的景色，想着我们之间的相处会是怎样，以及　遇变迁，朋友均如过客。这个同事，却十年如一日　自己能否原谅她。事情原来并不复杂。我们坐在一起　地照顾呵护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想想我们老　看了许多旧照片，也聊起她在爱沙尼亚的童年。她没　了，可以一起逛逛街，说说年轻时的糗事，不由微　　有用多少话语来祈求我的原谅，但是我感觉到了她的　笑。多年一直崇拜一个人，觉得他好到不能说，于　用意。　当我道别时，我感觉到了解脱，终于解脱了。　是藏在心里，偶尔仰视。突然有一天，为人父母的　大约十年前，我与一个美国人结婚并移居到美　我们遇到，他笑笑地说，喜欢我好多年。原来他　国。我没有带上百科全书。既然有了可以轻易查找信　不是周润发，原来他并非遥不可及，原来我们一　直平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我　息的互联网，谁还需要笨重而又过时的“砖头”？　我现在常回德国。我把　百科全书存放在姨妈家，回　去时也住在那里。有时候，　想我老了，听一年周杰伦，　也只听懂一句“快使用双截　棍”。可是，我不畏惧一天　我会抚摸着褪色了的宝蓝色　封面和那布满灰尘的金色印　天老去，我喜欢生命中那些　小小的片断，就好像现在，　字，还会随手翻开其中一　有一天我也会想起来：静静　的中午，阳光暖暖地照，猫　册。我铭记着那个陌生人说　出冒昧之辞的那一刻，因为　对于一个迫切需要好的评价　的年轻女孩来说，这就是她　样蜷在桌边，听朴树一遍　遍唱：这是一个美丽又遗憾　一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　着还流着泪……　生命中特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