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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沈从文《看虹录》的身体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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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沈从文《看虹录》的身体叙事

作者:张 森

来源:《江汉论坛》2010年第06期

摘要:《看虹录》是沈从文在1940年代创作的一部以身体为重心的小说。一方面,小说将身体置于生命的本体地位,既呈现出身体释放自身的“悦乐”过程,又通过文本的特殊结构将身体受压抑的现实存在表现出来,其中蕴含着沈从文对身体的现代存在境遇的思考:另一方面,《看虹录》又以身体体验悬置身体实在,使身体表达由具象走向抽象,由形而下走向形而上,其中所折射的正是沈从文在40年代关于建立“美和爱的新的宗教”的思考。 关键词:沈从文;《看虹录》;身体;生命

中图分类号:1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X(2010)06-0117-04

《看虹录》是沈从文在1940年代转向后创作的一部小说。1949年,郭沫若在《斥文艺》中称其为“作文字上的裸体画,甚至写文字上的春宫”。此后该小说长期淹没在历史中。1992年小说被整理发掘出来,随即引起学界极大的兴趣。研究者不再将其简单地视作一部关于“性”的文本,而是力图从审美、意象、结构等角度挖掘其中丰富的内涵,探讨小说的“本来意图”。一方面,我们无法否认《看虹录》确是以身体为书写重心,女主人公仅仅表现为身体存在,身体不仅是人物的表现形式,也是人物的本质:另一方面,小说中的身体显然又不同于实在的“肉体”,而是表现出浓厚的抽象色彩。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是。沈从文是在什么意义上表现身体的?“神在我们生命里”是如何通过身体这一重要环节实现的?沈从文又建构了怎样的身体话语等等。 一

毋庸置疑的是, “身体”的确是《看虹录》最重要的言说对象。小说第二节“奇书”内容所叙述的是男女主人公共处一室,男客人与女主人之间情感微妙又热烈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伴随着男客人对女主人身体的凝视。通过男客人的目光所呈示的女主人身体,既有直接的现实描述,也有想象性发挥。更有转喻式对母鹿身体的精微描绘,以及运用众多超现实色彩意象对身体的比拟。正是在对身体的呈示中。生命达致“圣境”状态。小说题辞“神在我们生命里”清晰地表明作者是要在生命里发现“神”,而这一生命在小说中又完全表现为身体,因此,“神在我们生命里”,又可以置换为“神在我们身体里”。可见,小说无意以身体以外的任何意义

取代身体本身,而是将身体本身提到了生命的本体地位。生命达至“悦乐疯狂”的“圣境”状态。不是通过其他精神理念或外在物来实现的,恰恰就是在对身体的绝对皈依中呈现的。男客人因女主人美丽身体产生的内心体验正是: “因为美。令人崇拜,见之低头。发现,美接近美不仅仅使人愉快,并且使人严肃,因为俨然与神对面!”“神”正是在对身体的凝视中得以显现。生命“神性”的显现与从身体中见到“神”是合一的。那么,生命的神性为什么是通过身体而不是其他形式或意义来承载呢?

在谈到《看虹录》被“好事读者从我作品中去努力找寻本来缺少的人事背景”时。沈从文说: “吾人的生命力,是在一个无形无质的‘社会’压抑下,常常变成为各种方式,浸润泛滥于一切社会制度,政治思想,和文学艺术组织上,形成历史过去而又决定人生未来。……然而人类的可悲处,或竞在此而不在彼,即由于社会中那个性的‘道德’的成见,最初本随同鬼神迷信而来,却比迷信更顽固十分。在人类生活中支配一切。教徒都能娶妻生子的今日,二千年前僧侣对于两性关系所抱有的原人恐怖感,以及有恐怖感而变质的诃欲不净观,却与社会上某种不健康习惯相结合,形成一种顽固而残忍的势力,滞塞人性作正常发展。”显然,沈从文从性的角度探讨生命的意义,还是延续了他早期对“乡下人”生命形态的表现,即主要是通过对“乡下人”性爱层面的书写来凸显其自由本真的生命形态。不过,不同于早期对此的思考还拘限在特定的湘西世界。沈从文此时已经将视野延伸至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

《看虹录》直接以身体呈示表达生命的意义,而不牵涉到任何其他非身体意义内涵。这一对身体的言说方式在整个现代文学史上绝对是独特的。现代文学在发生伊始就有着大量关于身体的叙事。在鲁迅关于身体的大量书写中,如《狂人日记》、《头发的故事》、《风波》,以及《故事新编》、《野草》等,身体无不承载着丰富的政治、文化精神内涵。正如论者所说:“身体在鲁迅著作中是和单独的身体本身无关的,鲁迅著作中的身体,主要是捐献者、受苦者、忍耐者、承担者、探索者的精神隐喻,因此身体主要是被描写的对象,而非言说的主体,所谓身体语言也并不是身体言说自己的语言,而是意识和精神主体借助于身体的言说。”④《野草》中身体的出场,与自我生命深处的精神体验是一致的。但这一身体也仅仅是精神的外在显象。身体本身并不具备精神的力量,而是精神渗透在身体里。《沉沦》中的身体也非自在身。民族国家意识在丰富身体意义的同时也将身体本身消解。就此而言。现代意义上的身体更多是作为精神隐喻。与各种身体以外的意义关联在一起;而在通过各种精神观念丰富身体意义的同时,却也丧失了对身体最本己的存在体验。可以说,在整个现代文学中,身体远远没有获得属于本己的地位,总是被各种精神层面的意义所覆盖,甚至相对于精神,身体是无足轻重的,身体仅在为精神所覆盖时才具有一定的意义。从这点上说,《看虹录》只写身体,而不涉及身体以外的其他意义。无疑是将身体恢复至生命的本体地位,同时也是对各种非身体的意义及形式对身体压抑的反抗。

《看虹录》一方面将身体置于生命的本体地位,试图反抗现实对身体的各种压抑。同时又通过特殊的文本结构揭示身体受压抑的现实存在。换言之,小说在展示身体的本体存在同时,也暗示这一身体存在是以一“非在”方式呈现的。身体“压抑——反压抑——回归压抑”的出场全

程,暗示着身体存在的现实困境,表明了沈从文对身体现实存在的清醒认知。这在文本三段式结构中得到有意味的体现。

《看虹录》的第一节和第三节与第二节之间不仅在人称上有区别,更是在意义上构成有意味的张力关系。《看虹录》第二节凸显的是“虹”(即身体)的形式及“看虹”时的生命体验,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方式;而第一节和第三节则是“看虹”之后或者说是“虹”消失后的生命形式,采用的则是第一人称。一方面,在“看”后与“看”时, “我”与男主人公的生命形式之间存在着既相成又相反的张力关系。第二节体现的是男主人公在“失去平衡”后的生命存在形式,即身体本然呈现自身,生命完全皈依于身体的美,并在这一皈依中获取生命的神性;而第一、三节表现的则是“我”又“重新得到平衡”,身体恢复被压抑,即重新恢复到为现行社会秩序所承认的存在状态。另一方面,第一、三节又构成对主体部分即第二节身体叙事的消解。小说一、三节直接表明了第二节中的“虹”及“看虹”的“虚”的本质。第一节叙述“我”在一老式牌楼下,空间的“空阔寂寥”将“感情”牵离现实,似真似幻的梅香则将情绪完全引向…空虚’凝眸”,于是“我”走向“空虚”。这即暗示“奇书”存于“空虚”中。在第二节中,地点转换到庭院中的一个温暖房间。相对于第一节中的老式牌楼,这里的房间显然带有虚幻色彩,同时这也是阅读“奇书”的场所。房间橘红的灯光与炽燃的炉火,绘有彩马的浅棕窗帘与窗外单纯素静的皓白组合在一处,使这一场景呈现出一种“离奇的孤寂境界”, “全镀上一种与世隔绝的颜色,酿满一种与世隔绝的空气”。故事发生场景的虚幻离奇与“奇书”内容的虚幻形成有意味的对应。而在第三节中, “我”重新回到现实,同时对第二节“虚空”中的生命(身体)存在形式进行了有距离的审视,并对其中的身体存在进行消解:书“在空虚中消失了”, “生命燃烧后剩下一片蓝焰,梅花由香馥至枯干”。有意味的是,第三节还暗示《看虹录》的创作过程:在“重新疯狂”中创作了“我的故事”。而这一“故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又只是“生命的残余,梦的残余”。小说写道: “我完全活在一种观念中,并非活在实际世界中”,并称: “我在写青凤,《聊斋》上那个青凤,要她在我笔下复活。”这些叙述都提醒读者“奇书”中的身体存在具有一种虚幻性。

经由恢复“生命平衡”后的“我”的审视,“奇书”中的生命形式就表现为一种悖论式存在,暗示着身体本然存在的困境:一方面, “向虚空深处看”,在“悦乐中疯狂中”依稀见出生命的影子,而生命也就在这“悦乐中疯狂中”“重新得到了位置和意义”。而当“虚空”消失时,从现实去追究生命意义时,则“一切名词又都失了它的位置和意义”。也就是说,对身体的绝对皈依是一种超越世俗哀乐爱憎,能使生命达至理想的存在状态;但这一理想状态又只能在“抽象”、“虚空”中获得。只有在“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中,一种“离奇的孤寂境界”里,身体才得以最大程度的释放。因此, 《看虹录》中的身体呈现只是“抽象”中的身体呈现,即“在抽象中反而好好保存,在事实前反而消失”。而这一身体悖论存在的本质则在于:身体的本然存在,虽然是生命本真的自由的形式的体现,却不能不为现实中各种物质和精神所压抑,在目前人类的存在样式面前,这一身体存在只能以“抽象”方式存在。可见, 《看虹录》一方面将身体恢复本己的自由,恢复于生命的本体地位;同时,又通过小说极具意味的结构,表明身体的“觉醒”难以在现实中存在,只能在“虚空”中以“抽象”形式显现。《看虹录》身体“压抑——反压抑——回

归压抑”的特殊出场方式。预示身体作为本体存在的艰难处境。这也是小说充满了“抽象”意味的深层原因。

《看虹录》中“压抑——反压抑——回归压抑”的身体出场全程,昭示出沈从文关于身体言说的复杂性和深刻性。这在《看虹录》与郁达夫的身体书写比较中可以更为清晰地看到。两者标示着现代文学史上关于身体言说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沉沦》是现代文学第一次正式对身体的言说。在《自序》中,郁达夫就称《沉沦》描写的是“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而这一心理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郁达夫所说的“现代人的苦闷,——便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此后,在《迷羊》、《蜃楼》、《迟桂花》等作品中,身体以及与此相关的爱欲都是郁达夫处理的一个重要主题。但不管是《沉沦》、《迷羊》中灵与肉的冲突,还是《迟桂花》中“爱”(广义的爱)将“欲”升华,本然的身体显然都是处于被压抑的状态。换言之,这一灵对肉、爱对欲的升华,无疑是将“压抑”置于合理地位,而将身体本身力量置于非法地位。比如,郁达夫在表现身体欲望的同时,总是又不断解构这一沉湎于欲望的行为,或如《迷羊》通过忏悔试图在精神层面对欲进行超越,或如《蜃楼》、《迟桂花》中通过风景对身体进行升华。可以说,尽管郁达夫写身体,爱欲,但他并没有赋予身体以合理地位。与其说郁达夫是写爱欲,不如说他的书写在无意识中与现代文明对身体的压抑机制相谋和,而他对压抑的合理性认定,又加重了这一机制对身体的压抑。有论者在论述这一点时就说,郁达夫小说中的压抑与升华构成了一种叙事模式:一个觉醒了的身体的被压抑以及在压抑中得到升华的过程。论者极为准确地指出,郁达夫小说中对身体与爱欲的压抑性描写方式最终还是不自觉地遵从了道德法则,是对现代理性的自觉屈从。从表面上看, 《看虹录》中的身体叙说模式与郁达夫的极为相似,它同样讲述的是一个关于身体的觉醒与重新被压抑的故事。但从上面对其特殊结构的分析就可以看到,这一模式中透露的意蕴却恰恰相反。一方面,小说在第二节中叙说身体释放自身的“悦乐”过程,表明身体力图逃离历史的规训,即为现实压抑的存在;但同时小说又通过第一节、第三节表明第二节的虚构性,暗示身体本然地呈示自身的非现实性,并让身体重新回归受压抑的现实存在。但是,这一“回归”并非是如郁达夫笔下对身体的“升华”是对历史规训的承认,它所表明的恰恰是身体对自身压抑历史的清醒认识,即上述身体恢复本然难以存于现实中。简言之,郁达夫笔下的身体觉醒是处在无意识层面,而在意识层面,其对身体的“升华”显示的恰是对身体受压抑历史的承认。而《看虹录》中身体的觉醒则是有意识的,是试图逃离历史规训的表现,而将这一觉醒置于“抽象”中,并最终使身体回归受压抑的现实存在,更是对身体在现实中的存在困境的清醒认知。 三

《看虹录》中身体尽管具有本体上意义,但这一身体显然不能与实在的“肉体”划等号。其中一个重要表现即是其身体表现具有一种“抽象性”。小说中的身体并非自主地、客观地呈现,

而是自始自终出现在“他者”即男客人眼中,是为“他者”强烈主观情绪所覆盖的身体。《看虹录》重在对个体内在生命体验的书写。尽管小说还具有模糊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但显然,情节故事已不是小说中心,人物微妙复杂的心理意识才是小说着重表现的对象。而这种微妙的心理意识,又不以揭示人物性格特征为主,它已超出具体现实经验,而表现为一种面对身体的抽象化情绪。正是这一对个体内在生命体验的强调,小说的身体书写呈现出一种抽象化、内在化特征。对女主人身体的刻画显然不重在客观写实,而多经男客人的想象性发挥,以及运用大量具浓郁诗意化意象作比拟,其中始终贯注着“看者”强烈的情绪体验。

《看虹录》中身体抽象化最突出的表现,则是小说运用猎人雪中猎鹿这一超现实故事暗示两人关系。对母鹿身体的精微刻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主人的身体,然而这一写实又因雪中猎鹿这一故事本身的超验色彩而抽离了其现实性。正如小说所写: “我想,我是用手捉住了一只活生生的鹿,还是用生命中最纤细的神经捉住了一个美的印象?”可见,经由主体强烈生命体验的投射,《看虹录》中对身体的呈现已经由具象转为抽象,由身体实在的形而下层面,转向具浓厚的形而上色彩的身体体验。身体在这里实际上已经抽象为生命为之眩目的“光与影,形与线”,是“美”这一抽象观念的体现。主体强烈的情绪体验将身体本身所具有的实体性、具象性完全消解了,转而成为主体生命体验的一部分。就此,与其说《看虹录》凸显的是身体本身,不如说是对身体的体验,即对身体“美”的形式的皈依,以及从中所见出的“神的意义与庄严的情感”。

《看虹录》用身体体验悬置身体本身的具象存在,所凸显的实是主体对身体的抽象体验。身体在这里已转化为“美”的形与线,光与影,在对身体的极度凝视与体验中,生命的神性开始获得。这样,神性尽管出自身体,但更是出自对身体绝对皈依的这_生命体验中。可以说, 《看虹录》身体存在的“抽象”,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存在为“社会”压抑表现出的非现实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体”是主体体验中的“身体”,这一自内的体验导致了“身体”由具象走向抽象。由形而下的身体书写走向形而上的身体体验。《看虹录》中的这一“走向”对于沈从文而言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它牵涉到沈从文在1940年代对理想生命形态的探索。对这一理想生命的探索,主要体现在沈从文对“美”与“爱”抽象观念的建构上。“美”与“爱”在这里都具有特殊内涵。“爱”与“美”紧密相连:“一个人过于爱有生一切时,必因为在一切有生中发现了‘美’,亦即发现了‘神’。必觉得那点光与色,形与线,即足代表一种最高的德性,使人乐于受它的统制,受它的处治。”生命的意义即体现在对“美”的皈依之中。“美”并非是从某一具体物中显现。无物不含有“美”,反而说明“美”并不在于具体外物,即在“有生中”都可以发现美的存在。显然, “美”在这里是抽象意义上的,并已内化为主体的意向行为。 “爱”既在于发现了“美”,更在于对“美”的彻底皈依。而在这一对“美”的“爱”的体验中,生命的神性也由此见出。如从这个意义上理解《看虹录》,那么小说中的身体即是“美”的形与线,光与影。生命的神性则是在主体对身体,即“美”的绝对皈依这一过程中获得。这一时期的沈从文曾明确提出要建立“一种美和爱的新的宗教”,以抽象观念为工具,在“神之解体”时代重建生命的神性。《看虹录》显然是他在这方面探索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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