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口子偏爱红烧茄子,孩子却对肉末茄子情有独钟,唯独蒸茄子这一味,竟神奇地统一了全家人的口味。每每端上桌,那软嫩滑溜的滋味,连不爱吃素菜的小家伙也忍不住多夹几筷子。蒸茄子看似简单,可从前我蒸的茄子总暗沉发乌,口感也欠些火候,家人虽不说,那筷子伸过来的迟疑,我心里都明白。
蒸茄子之前,切记不要直接上锅蒸。茄子切开后,那淡黄的内瓤一旦暴露在空气中,极容易与氧气亲密接触发生氧化,转眼间就变得灰扑扑的,像蒙了层陈年的旧尘。这褐变,不仅难看,连味道也差了几分鲜灵。因此,多加那关键一步,便是为茄子披上一件“防护衣”——泡入淡盐水中片刻。
这一小步,却藏着大道理。盐水浸润茄肉,悄然渗透,既能减缓茄子与空气的氧化反应,护住那水灵的浅色;又能让茄子预先吸收一些咸味,蒸透后滋味愈发均匀通透。看着清水中微微舒展开的茄条,仿佛它们已安稳地穿上了一层无形的保鲜衣,只待热气蒸腾,便能焕发本色。
处理茄子,选材是起点。长条紫茄,身段匀称,捏着紧实而略有弹性者最佳。洗净后,先别忙着切,水珠要擦干或晾干——湿漉漉下锅,水汽太重,蒸出来的茄子水味浓,失了灵魂。接着,利落切去蒂部,或顺长剖成均匀厚片,或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条状更易熟透,受热也更均匀。
切好的茄子,立即投入那盆提前备好的淡盐水里,水要没过全部茄条。盐不必多,浅浅一层铺在盆底便足够,温水化开搅匀即可。看着白瓷盆中清水微漾,茄条轻轻悬浮,宛如一尾尾恬静的紫色小鱼。泡上五到十分钟,时间不必长,茄肉吸了些许水分,却不会软烂,反倒更显精神了。
蒸锅加水,烧开后才请茄子上场——滚沸的水汽,是茄子鲜嫩不变色的另一重保障。捞出泡好的茄子,无需控得过于干燥,带点湿润正好。将茄子条在蒸屉上铺开,如同列队一般,彼此间留出空隙,让蒸汽得以自由穿梭其间。盖紧锅盖,大火猛攻,蒸上八到十分钟足矣。
判断熟否,无需久等,筷子便是探针。看准时机,取一根筷子,朝那最粗壮的茄子条中间轻轻一探——若毫不费力便能穿透到底,筷子抽出来时干干净净,便宣告大功告成。若还有阻滞,则需再耐心片刻。
蒸好的茄子,从锅里端出时,那颜色仍葆有温润的浅紫,水灵灵的,看着就清爽讨喜。趁热小心地码入盘中,那柔软的质感几乎不需要用力夹取。
蒸茄子滋味清淡,灵魂便在那一碟画龙点睛的蘸料里。小碗中,蒜末堆成小山,撒上细碎的葱花和小米辣圈,烧一勺滚烫的植物油“滋啦”一声浇淋下去——热油瞬间激发出蒜与葱辣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弥漫开。趁热调入生抽,点几滴香醋,再略加少许白糖提鲜,搅匀即成。这料汁,咸鲜里跳跃着微辣,醋意隐约,白糖的柔和又悄然化解了刺激,堪称蒸茄子的绝配。
厨房烟火之中,原来最寻常的茄子,只需多添那浸入淡盐水的一步,便能守住本色,焕发本味。生活里的许多熨帖,恰如这盘蒸茄子,不过是于无声处添一点用心——那微末功夫,便足以让朴素的日常,摇曳出温润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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